骗走我钱的,不是别人,是我亲姑姑的儿子,我的表哥,王强。
我们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。他比我大几岁,小时候,他就是我们这群孩子的“头儿”。带我们去河边摸鱼,上树掏鸟窝,有什么好吃的,也总会给我留一份。我爸妈工作忙,很多时候,我都是在他家吃饭、写作业。姑姑、姑父对我也特别好,那种感情,真的就跟一家人一样。在我心里,他不只是表哥,更像我的亲哥哥。
后来,我们都长大了,各自成家立业。他脑子活络,很早就出去做生意,听说混得不错,开上了好车,住上了大房子。而我,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工厂职工,辛辛苦苦一辈子,攒下了二十万块钱。这笔钱,是我和老伴的养老钱,是我们的命根子。我们把它存在银行里,平时一分都舍不得动,想着万一以后有个病有个灾,或者实在干不动了,就指着它来维持生活。
去年秋天,表哥突然特别热情地联系我,隔三差五就打电话,或者来家里坐坐。他跟我说,他现在在做一项“大事业”,跟一家很大的保险公司合作,推出了一种新的“养老理财产品”。他说得天花乱坠,什么年化收益率高达百分之十几,保本保息,随时可以取用,比存银行强太多了。他还拿出很多看起来很正规的文件、合同,上面都盖着红彤彤的公章。
说实话,我一开始是犹豫的。我一辈子谨慎,不懂这些金融的东西。但他是王强啊,是我最信任的表哥啊。他看着我长大,他怎么可能骗我呢?
他看我犹豫,就叹了口气,语气特别真诚地说:“老弟,我就是看你是我亲弟弟,有这么好的机会才第一个想到你。你看你现在那点存款利息,跑得赢通货膨胀吗?以后年纪大了,光靠那点退休金怎么够?我是真心想帮你,让你和弟妹晚年过得宽裕点。我自己也投了好几百万进去,要不是稳赚不赔,我能这么干吗?”
他还把我带到一家看起来很气派的写字楼,里面人来人往,每个人都穿着笔挺的西装,叫他“王总”。他指着办公室里挂着的营业执照和各类证书给我看。那一刻,我心里那点疑虑彻底被打消了。我想,表哥现在是大老板了,见识广,路子多,他带着我发财,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?
于是,在他的指导下,我分两次,把我那二十万养老钱,全部转到了他指定的一个“公司账户”上。他拍着胸脯跟我保证:“你放心,一年之后,连本带利,我给你拿回来二十五万!”
钱转出去之后,头两个月,他还经常跟我联系,说说项目的进展,让我安心。偶尔,还会给我发个一两百块钱的“分红”红包,说是让我先零花着。我心里还挺美,觉得表哥真是没忘了我。
可是,慢慢地,情况就不对了。他的电话越来越少,后来干脆不接了。微信回复也从“在忙”变成了石沉大海。我开始慌了,找到他之前带我去的那间办公室,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。问物业,人家说那家公司半年前就退租了。
我的脑袋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我不死心,跑到姑姑家去找他。姑姑一看到我,眼泪就掉下来了。她告诉我,王强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,他所谓的“大事业”根本就是个幌子,他骗了很多人,连自己亲戚朋友都没放过,姑姑家的积蓄也被他掏空了,他现在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,债主天天上门……
姑姑拉着我的手,老泪纵横:“孩子,姑姑对不起你啊……那个畜生,他不是人啊!”
我看着苍老了许多的姑姑,那些责备的话,一句也说不出口。我能怪姑姑吗?她也是受害者。那一刻,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,不是愤怒,而是一种彻骨的寒冷和绝望。
二十万。对于有钱人来说,可能不算什么。但对我来说,那是我熬了无数个夜班,省吃俭用,一分一厘攒下来的。是我和老伴后半生的保障和指望。现在,什么都没了。
我不敢告诉老伴真相,她身体不好,我怕她承受不住。我只能骗她说,钱拿去做一个长期理财,暂时取不出来。每次她念叨着哪里的菜便宜,哪个亲戚家孩子结婚要随礼,我心里就跟刀割一样。
我更不敢告诉儿子,他在外地打工,自己压力也大。他要是知道他一向忠厚老实的父亲,被他最信任的表伯骗得这么惨,他会怎么想?这个家,会不会就散了?
我现在整夜整夜地睡不着,一闭上眼睛,就是那二十万块钱,还有表哥小时候带我玩的情景。两种画面交织在一起,让我痛苦不堪。我恨他,恨得咬牙切齿,我恨不得找到他,跟他同归于尽。可我又时常想起小时候,我被人欺负,他替我出头,鼻子被打出血也不退缩的样子。
这种被最亲的人从背后捅一刀的感觉,真的太疼了。不只是钱没了,是那种对人基本的信任,对亲情的那种笃信,全都崩塌了。我现在看谁都觉得可疑,别人对我稍微好一点,我就在想,他是不是也想骗我什么?
我报了警,警察立了案。但警察说,像他这样的案子很多,人找不到,钱也很难追回来。我知道,这钱,大概率是要不回来了。
这件事像一场噩梦,把我一辈子的安稳和踏实都击得粉碎。我以前总相信,人心都是肉长的,亲情是割不断的。可现在我才明白,在巨大的利益面前,有些人,真的可以变得比魔鬼还可怕。
我用我的全部养老钱,买了一个血淋淋的教训:无论关系多亲,涉及到钱,尤其是大额的钱,一定要万分谨慎。 什么高额回报,什么内部消息,大概率都是陷阱。正规的渠道,哪怕收益低,但它安全。天上,永远不会掉馅饼。
如果时光能倒流,我多希望那天表哥来找我时,我能坚定地摇摇头,告诉他:“哥,我不懂这些,我的钱,就存银行,踏实。”
可惜,没有如果。剩下的日子,我只能带着这个沉重的包袱和破碎的心,在无尽的悔恨中,艰难地走下去。这杯苦酒,是我自己亲手酿下的,再苦,也只能自己咽下去。只是,每当夜深人静,想起那份被践踏的信任和再也回不来的养老钱,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。我的晚年,还没真正开始,仿佛就已经看到了尽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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