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美经典文章
就是从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开始的。
后来他告诉我，那天他其实早就注意到我了。看我一个人坐在角落安安静静的，就想过来跟我说说话。他说这话时，我们正坐在江边的长椅上，傍晚的风吹过来，带着江水特有的潮湿气息。他的手轻轻覆在我的手上，温暖而踏实。
那些日子啊，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明亮。
他知道我胃不好，每天提醒我按时吃饭。不是微信上群发的那种提醒，而是会具体问我：“午饭吃的什么？”“晚上想喝粥吗？我给你送过去。”有一次加班到很晚，走出办公楼，竟看见他等在外面，手里提着保温桶，里面是热乎乎的小米粥。“猜你就没好好吃饭，”他说，然后把粥递给我，“趁热喝。”
他记得我所有的喜好。我不吃香菜，不爱甜食，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，最爱下雨天窝在家里看电影。每次去餐厅，他都会先跟服务员确认菜品里有没有香菜；路过蛋糕店，他会给我买一小块芝士蛋糕——那是唯一我能接受的甜点；周末我们常常去动物园，他给我和羊驼拍照，笑得比我还开心；下雨的周末，他一定会带着他收藏的电影来我家，一部一部放给我看。
“你怎么这么好？”我有时候会问他。
他就摸摸我的头，说：“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？”
那种好，是渗透在生活每个缝隙里的。早上醒来有他的早安，睡前有他的晚安；我随口说想看的书，过几天就会出现在我的书桌上；我心情不好的时候，他什么都不问，只是陪着我散步，走很长的路。有一次我发烧，他请了假来照顾我，整夜没睡，隔一会儿就给我换额头上的毛巾。我迷迷糊糊醒来，看见他靠在床边打盹，手里还握着毛巾。
那时候我想，这辈子就是这个人了吧。
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有些事情悄悄变了。
最先察觉到的，是他不再主动约我出去了。以前每周五，他都会兴致勃勃地规划周末去哪里，后来变成我问：“周末有什么安排吗？”他回答：“都行，你定吧。”
然后是他看手机的时间越来越长。我们一起吃饭，他总会不时地看手机；看电影时，手机屏幕的亮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；就连散步，他也常常心不在焉。我问他在看什么，他说：“工作上的事。”
可我知道不是。一个人的注意力在哪里，是能感觉到的。他的身体还在我身边，可心思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。
纪念日那天，我精心准备了晚餐，等他下班。他迟到了一个多小时，进门时满脸疲惫。“对不起，加班。”他说，然后把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。餐桌上，蜡烛静静燃烧，他几乎没怎么动我做的菜，一直在看手机。
“今天是我们认识一周年的日子。”我轻声说。
他愣了一下，然后露出恍然的表情：“啊，对不起，我忘了。”
那一刻，我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。不是轰然巨响，而是细细密密的，像瓷器上的裂纹，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。
后来，连基本的关心都变得奢侈。我感冒咳嗽，他不再急着去买药，只是说：“多喝热水。”我工作遇到困难，想跟他倾诉，他听着听着就开始看手机，最后说：“这些事，你自己处理就好。”
有一次，我们为一件小事争吵。具体为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，只记得他最后说：“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依赖我？我也很累。”
我愣在原地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想起刚在一起时，他说：“我就喜欢你依赖我的样子。”想起他说：“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，别一个人扛着。”
原来，同样的话，在不同的时候，意思可以完全相反。
最让我难过的是，所有这些变化，都不是突然发生的。没有第三者，没有激烈的冲突，甚至没有明确的转折点。就像温水煮青蛙，等察觉到烫，已经来不及跳出来了。
有时候我会想，是不是我要求太多了？是不是所有的感情都会从热烈走向平淡？可是，平淡不等于冷漠，对吧？
我试着和他谈过。我说感觉我们之间有了距离，说他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在乎我了。他总是说：“你想多了。”或者说：“都在一起这么久了，怎么可能还像刚开始那样？”
可是，为什么不能呢？感情不是应该越来越深吗？为什么他的好，只存在于刚开始的时候？
最后分开的那天，异常平静。没有争吵，没有眼泪，甚至没有说太多话。我们坐在曾经最喜欢的那家咖啡馆，窗外下着雨，就像我们刚开始约会时那样。
“我们这样，还有什么意思呢？”我说。
他沉默了一会儿，点点头：“也许你说得对。”
就这样结束了。走出咖啡馆时，雨已经停了。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，我抬头看了看，眼睛被刺得生疼。
现在回想起来，最让我难过的不是分手这个结果，而是那个曾经对你那么好的人，怎么就慢慢不见了？那个会因为你一句“有点冷”就脱下外套给你的人，那个记得你所有喜好的人，那个看着你时眼睛里有光的人，怎么就消失在了时间里？
朋友说，也许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——对谁都只有三分钟热度。也有人说，感情就是这样，热烈之后总会归于平淡。
可我还是会想起刚开始的那个他。想起他递给我那杯不冰的果汁时温柔的样子；想起他在江边握着我的手说“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”时认真的表情；想起他提着粥在楼下等我时，路灯在他身上投下的温暖光晕。
那些好都是真实存在过的，我知道。只是它们像春天的樱花，盛开时绚烂无比，却注定短暂。风一吹，就散了。
偶尔，在某个失眠的深夜，我还会想起他。不是想念现在不知在何处的他，而是想念那个存在于我们故事最开始的他。那个他，永远留在了那个春天，留在了梧桐树刚冒新芽的季节，留在了说“这个不冰，对胃好”的瞬间。
而后来所有的日子，所有的改变，所有的疏远和冷漠，都像是另一个人演的戏。我只是个入戏太深的观众，迟迟不肯离场。
现在我终于明白了——有些人来到你的生命里，只是为了给你上一课，然后离开。他教会我，有些好，真的只存在于刚开始的时候。像烟花，绽放的瞬间照亮整个夜空，然后迅速沉寂，留下的是更深的黑暗和寂寞。
但我还是感激的。感激他给过我的那些好，哪怕短暂。它们像夜空中偶尔划过的流星，虽然转瞬即逝，但那一刻的光芒，是真的照亮过我的世界。
只是如果可以重来，我宁愿从来没有见过那光芒。因为见过光的人，比一直活在黑暗里更怕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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