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去年秋天,工作上的压力特别大,身边的朋友也都陆续成家,能说话的人越来越少。一个周末的晚上,我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,一个名叫“觅悦”的交友APP的广告跳了出来,界面看起来很干净、很正规,宣传语是“遇见灵魂契合的TA”。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,注册了账号。
几乎就在注册成功的下一秒,一个叫“清风”的男人和我打了招呼。他的头像很清爽,不是网图,朋友圈(APP内的动态)也分享一些读书、健身和旅行的照片,看起来生活很积极。我们聊得很投机,从喜欢的电影到对未来的规划,他都能接上话,而且表现得特别体贴。我说加班累了,他会叮嘱我按时吃饭;我说心情不好,他会发来一段自己弹的吉他曲。那种无微不至的关怀,像冬天里的一杯热水,让我迅速卸下了心防。
大概聊了三四天,他无意中提起,他表哥在某个证券机构工作,知道一些内部消息,能在一个特定的平台上通过购买“数字货币”套利,稳赚不赔。他说的很随意,还发来了他自己“盈利”的截图,动辄几千上万。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,有点警惕,说我不懂这个。他没有强求,反而说:“没关系,女孩子谨慎点是应该的,我只是想和你分享一切好的东西。”
又过了两天,他邀请我一起参与,说“想为我们俩的未来多积累一点资本”。他的话术很高明,不是直接要钱,而是营造一种“我们共同奋斗”的感觉。他甚至说:“你不用投多,先投个五百一千试试水,赔了算我的。”我心动了。在他的指导下,我下载了一个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投资平台,充了五百块。果然,跟着他“表哥”的指示操作,半小时后,平台账户显示我赚了一百多块,并且成功提现到了我的银行卡。
那一刻,我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。你看,能提现,肯定不是假的。接下来,就像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好的剧本里。“清风”不断地鼓励我加大投入,说有大行情,机会难得。平台里的“客服”也总是及时出现,用非常专业的话术指导我操作。当我投入五万块后,平台显示我赚了一万五,我想提现,但“客服”说需要缴纳20%的个人所得税才能提款。
我有点慌,去问“清风”。他安慰我,说他之前也遇到过,这是正规流程,还截图给我看他缴纳了四万多的税。他说:“为了我们的以后,这点投入值得,我陪你一起。”我被“我们”这个词冲昏了头脑,加上之前成功的体验,我东拼西凑,甚至用上了信用卡和网贷,凑够了三万块的“税款”打了过去。
钱转过去之后,“客服”又说我的账户因为“异常操作”被冻结,需要再充值同等金额,也就是八万块,才能“解冻”。我彻底蒙了,我哪里还有钱?我哭着给“清风”发信息,求他帮我想想办法。他开始还安慰我,说他去想办法借钱,但过了一会儿,他就消失了。信息不回,APP账号注销,像人间蒸发了一样。
我呆坐在房间里,看着那个再也打不开的投资平台和那个灰色的头像,浑身发冷。我疯狂地在网上搜索类似的关键词,才第一次知道了“杀猪盘”,知道了“话术”,知道了“水房”(洗钱通道)。原来,从“清风”到“客服”,再到那个虚假的平台,他们是一个分工明确、配合默契的犯罪团伙。“清风”这样的人叫“话务组”,负责谈情说爱,取得信任,他们可能同时和十几个人在聊天;平台是“技术组”开发的,数据可以随意修改;而“客服”则是“洗钱组”和“后勤组”的,负责最后一步的收割和资金转移。我所经历的每一步,从初期的甜头,到中期的鼓励,再到最后以“税费”、“解冻费”为名的收割,都是他们标准化流程里的一环。
报警之后,警察叔叔的话更让我心凉。他说,钱一旦转出去,几分钟内就会通过无数个账户流向境外,追回的希望极其渺茫。他们记录了我的案件,告诉我,我是今年他们接到的第几十个类似报案的受害者。
那段时间,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。我不敢告诉家人,白天强撑着上班,晚上回到出租屋就以泪洗面。我不仅失去了所有的钱,还背上了债务。更可怕的是,我对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感崩塌了。我不断地自责,骂自己蠢,为什么那么明显的陷阱都看不出来?为什么要把虚拟世界的温暖当成救命稻草?
后来,我加入了一个受害者互助群。在群里,我看到了成百上千个和我经历相似的人。有像我一样的普通上班族,有高学历的大学老师,也有自己做生意的老板……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点:在那一刻,情感上出现了缺口,被骗子精准地捕捉并利用了。我们互相倾诉,互相鼓励,我才慢慢明白,错的不是渴望温暖的我们,而是那些毫无底线的犯罪分子。
现在,我还在努力还债,生活回到了最节俭的状态。这段经历像一道深刻的伤疤,留在了我的生命里。我把它写出来,不是想博取同情,而是想用我的血泪教训,给可能看到这篇文章的你提个醒:
网络那端,你永远不知道和你聊天的是人还是鬼。
天上永远不会掉馅饼,尤其是又帅又体贴还带你赚钱的“完美恋人”。
但凡涉及转账、投资,无论对方是谁,无论故事多动人,请立刻关闭对话框。
我的十二万,买来了这刻骨铭心的一课。我希望你,永远不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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