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考研单间,精装修,独立卫浴,书桌衣柜齐全,冰箱空调洗衣机全配,离XX大学步行十分钟。月租一千二,押一付三。”
下面还附了几张照片——房间看着挺干净,墙壁雪白,木地板锃亮,书桌确实够大,能摊开好多书。最吸引我的是那个小阳台,阳光洒进来,暖洋洋的。我立刻心动了,这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。赶紧加了房东微信,约了第二天看房。
房东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,微信里声音挺热情。第二天我按地址找过去,是个老小区,但位置确实离学校近。爬上五楼,大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。她笑着带我进屋,第一眼看去,和照片里差不多,只是感觉空间比想象中小了点。
“你看这书桌,够大吧?你们考研的就是需要大桌子。”大姐拍拍那张略显陈旧的木桌,“空调是新装的,省电。洗衣机在阳台,随时能用。冰箱在墙角,虽然不大,但你一个人用足够了。”
我环顾四周,卫生间确实独立,但特别小,转身都费劲。阳台的推拉门有点卡,我费了点劲才拉开。最让我犹豫的是空调,运行时发出嗡嗡的响声,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。
“空调声音有点大啊。”我实话实说。
“老房子都这样,习惯就好了。”大姐摆摆手,“而且你考研白天都在图书馆,晚上睡觉时外面车来车往的,这点声音根本不算什么。”
她看我还在犹豫,又补充道:“这地段,这价格,你找不到第二家了。昨天还有两个学生来看,我都还没定给谁呢。”
这句话戳中了我。考研时间紧迫,我实在没精力再继续找房子了。想着空调声音大点就大点吧,反正睡觉时戴耳塞也行。于是当场就签了合同,押一付三,四千八百块钱转了过去。大姐收完钱,把钥匙递给我,笑容更加灿烂了:“祝你考研成功啊!”
搬进来的头两天,一切都还顺利。我把书本整齐地码在书桌上,觉得这个小天地终于属于我了。可第三天晚上,问题就开始暴露出来。
那是个特别闷热的夜晚,我开了空调准备睡觉。谁知空调的嗡嗡声比看房时还要响,像有台拖拉机在头顶轰鸣。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,声音穿透耳塞,直往脑子里钻。实在受不了,我爬起来关了空调,可不过十分钟,房间就又热又闷,汗水把床单都浸湿了。
那一晚,我几乎没睡。凌晨四点,我坐在书桌前,看着窗外漆黑一片,第一次感到了绝望。
这还只是开始。
接下来的日子,各种问题接踵而至。卫生间的下水道老是反味,我买了各种疏通剂都不管用,最后只好时刻关着卫生间的门。阳台的推拉门彻底卡死了,怎么都拉不开,洗好的衣服只能晾在室内,整个房间总是潮乎乎的。
最让我崩溃的是洗衣机。第一次用就发现它脱水时整个机器都在跳舞,发出巨大的撞击声。楼下邻居上来敲了两次门,说声音太大影响他们休息。我只好每次洗衣服都守在旁边,等到脱水时手动按住它,减少震动。
而那个让我心动的书桌,有一次我趴在上面做题时才发现,它有一条腿是短的,轻轻一碰就摇晃。我只好找了几个纸壳垫在下面,才勉强稳住。
每天晚上,我都要在空调的轰鸣声中挣扎入睡。有时候实在热得受不了,就开着空调,然后戴着工业级的降噪耳塞,可即便如此,那种低频的震动还是能穿透一切屏障,搅得我心烦意乱。
我开始失眠,白天在自习室也打不起精神。有一次做英语阅读,明明是很简单的段落,我却反复读了五六遍还是看不懂。看着周围同学都在专注学习,我突然就哭了,躲在厕所里哭了整整半小时。
我不敢告诉父母,怕他们担心;也不好意思跟朋友说,觉得是自己太矫情。每次跟房东反映问题,她总是那句话:“老房子嘛,难免有点小毛病,你将就一下。”
将就。那段时间,我学会了将就。将就着在摇晃的书桌上写字,将就着在轰鸣的空调下入睡,将就着在反味的卫生间里洗漱。
直到那个周末的早晨,我终于崩溃了。
那天我起了个大早,想趁着凉快多背点书。刚在书桌前坐下,空调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异响,然后彻底停了。我试着重启,毫无反应。与此同时,卫生间的灯也开始闪烁,最后完全熄灭。我检查电闸,跳闸了,推上去又立刻跳下来。
我坐在黑暗中,房间里又闷又热,卫生间还飘来若有若无的异味。看着摊开在桌上的政治笔记,那些字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不清。我再也忍不住,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,打在书页上,晕开一片。
我给房东打电话,声音都在发抖。她答应找人来修,但要等到周一。
那个周末,我是在学校的通宵自习室度过的。周日晚回去时,电路修好了,空调又能用了,但噪音依旧。我站在房间中央,第一次认真思考:我还要继续这样“将就”下去吗?
第二天,我去了学校的心理辅导室。辅导员听我讲完,轻轻地说:“考研已经很辛苦了,不要再让自己生活在不适的环境里。这不是矫情,这是对自己负责。”
那句话点醒了我。是啊,我租这个房子是为了更好地备考,而不是给自己增加额外的痛苦。
我开始积极解决问题。先找了一个懂电器的同学帮忙检查,发现空调噪音大是因为内部零件老化,他帮我简单处理了一下,声音小了些,虽然还是能听见,但至少不会让人彻夜难眠。推拉门我网上查了教程,买了润滑剂,花了一下午时间终于修好了。书桌的短腿,我去五金店切了一块小木块,用胶水固定,现在它稳如泰山。下水道的问题,我请了专业的师傅来彻底疏通,花了两百块钱,但再也没有反过味。
至于洗衣机,我放弃了修理,直接把衣服拿到小区的自助洗衣房。多走几步路,但省心不少。
房东知道我自费修了这些东西后,有些不好意思,主动退了我五百块钱。
现在,我依然住在这个小房间里。空调还是会响,但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;书桌偶尔还会轻微晃动,但无伤大雅。我学会与这个不完美的小空间和解,也学会了在困境中不再一味忍耐,而是主动寻找解决之道。
昨晚,我坐在修好的书桌前刷题,阳台的门开着,晚风吹进来,带着楼下桂花树的香气。空调轻声运转,不再是刺耳的轰鸣,反而成了陪伴我的白噪音。我突然觉得,这个曾经让我无数次崩溃的小房间,其实也没那么糟。
考研这条路很长,租房的挫折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插曲。但它教会我的,远比做对一道数学题更重要——那就是,当你所处的环境不尽如人意时,要么有勇气离开,要么有智慧改造,唯独不能做的,就是被动地忍受,让不满一点点蚕食你的精力和希望。
窗外月色正好,我低头继续演算手中的题目。我知道,无论明年今日身在何处,我都会记得这个夏天,记得自己如何在困境中学会守护内心的宁静。而这,或许比任何知识点都更加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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