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放下手里的活儿,招呼他进来。那辆三轮车真是够旧的:车身锈迹斑斑,车斗底都开始腐蚀了,左边的轮胎明显瘪着。我蹲下来仔细看,用手转了转车轮,轴承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摩擦声。链条也松垮垮的,好几节都生锈了。
“大爷,这车用了不少年了吧?”我一边检查一边问。
“可不是嘛,”他叹了口气,“跟了我快十年了。每天就靠它走街串巷,收点废品换生活费。”他说话时,粗糙的手一直没离开车把,像在抚摸一个老伙计。
我先从最简单的开始——给轮胎打气。可气打进去没多久就又瘪了,看来内胎老化了。拆开一看,果然,内胎上布满了细小的裂纹,像老人手上的皱纹。我找出一条合适的内胎换上,动作尽量轻些,怕把锈蚀的轮圈弄坏了。
“您这车啊,得好好保养了,”我边干活边说,“你看这轴承,都干磨了,一点油都没有。”
大爷蹲在我旁边,看着我的每一个动作:“我哪懂这些啊,就会蹬着它到处跑。坏了就推着走,实在不能用了才来找人修。”
我点点头,没再多说。拆开轴承时,里面的钢珠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,怪不得推起来那么沉。我小心地把锈迹清理干净,换上新的钢珠,涂上厚厚的黄油。每拧紧一颗螺丝,我都检查再三——这种老车,螺丝很容易滑丝,劲儿使大了可能就把螺纹给毁了。
修到传动系统时,问题更明显了。链条不仅生锈,还有几节几乎卡死了。我试着用柴油浸泡,一点一点地敲打,让锈结的地方慢慢松动。大爷一直在旁边看着,偶尔递个工具,动作很熟练,看来平时也没少自己折腾。
“这链条要不换条新的吧?”我建议道,“修好了也用不了多久。”
他犹豫了一下:“换新的得多少钱?”
我报了价,他沉默了。过了一会儿才说:“那...还是先修修看吧,能撑一阵是一阵。”
我心里明白,不是他不想换,是实在舍不得那几十块钱。于是我更仔细地清理每一节链条,上油,调整松紧。那些生锈的链节在我手里慢慢恢复了灵活,虽然知道撑不了太久,但至少现在能正常运转了。
最费劲的是校正车架。三轮车常年负重,整个车架都向右歪斜。我找来一根结实的木棍,卡在车架和墙壁之间,一点点地撬,时不时退后几步看看角度。大爷也帮我看着,指挥着“再往左边一点”“好了好了,正了正了”。我们俩像在完成什么精密工程似的。
全部修完时,天都快黑了。我让大爷试骑一下,他蹬着车在门口转了两圈,脸上终于有了笑容:“嘿,轻快多了!跟新的一样!”
他付钱时,从口袋里掏出个旧手帕,一层层打开,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些钞票。数钱的手有点抖,不是年纪大了,是心疼。我少收了二十块钱,说是老主顾优惠——其实我知道,他这是头一次来。
“以后车子有什么小毛病,随时过来看看,”我说,“有些小问题不收您钱。”
他连声道谢,推着车慢慢走远了。我站在门口,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,心里五味杂陈。
这辆三轮车,对大爷来说不只是代步工具,更是饭碗,是伙伴,是生活下去的希望。而我修的也不只是一辆车,是在守护一个老人赖以生存的依靠。这种感受,比修好任何豪车都来得踏实。
回到店里,我继续整理工具。手上还留着机油的味道,但这味道今天闻起来特别踏实。也许明天,还会有人推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来到我的小店,而我会像今天一样,蹲下身,仔细检查每一个零件,因为我知道,在我手里修复的,从来都不只是一辆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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