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恋爱时我异地求学,他每个月都来看我

    那会儿我正一个人在南方念书,跟他隔着大半个中国。每个月,最盼的就是那几天。月初,他就会在电话里说:“这个月十八号,我过去。”于是,从一号开始,日子就好像有了明确的指向,所有的念想,都朝着十八号那个方向,一点点地堆积起来。

    他是坐那种最普通的绿皮火车来的。要熬整整一宿,十几个小时。我总想象他在那晃荡的车厢里,靠着窗,可能也睡不踏实。车窗外的风景,从我们北方那片熟悉的、开阔的平原,渐渐变成起伏的丘陵,最后是南方那漫山遍野、仿佛永远也化不开的浓绿。那列火车,像一根细细的、却异常坚韧的丝线,把我和他的世界,勉强地缝合在一起。

    每次来,他都不让我去车站接。他说:“你一个女孩子,大清早的在车站不安全,又得倒车,麻烦。”他总是自己算好时间,坐最早的那班公交车,哐当哐当地晃到我们学校门口。然后,才给我打电话,声音里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,却又满是笑意:“懒虫,起床没?我到了,在你学校门口呢。”

    我总会用最快的速度冲下楼,跑过宿舍楼前那段长长的林荫道。心怦怦跳着,远远地,就看见他站在那棵大榕树下。脚边放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,风尘仆仆的,眼睛里布满红丝,可一看到我,那笑意就从眼底漫出来,漾得满脸都是。那一刻,所有因为距离而生的委屈、孤单,好像一下子就被填平了。跑过去,也顾不上周围人的目光,一头扎进他怀里。他身上,总带着一股子火车上那种特有的、混合着泡面和淡淡烟草的味道,还有北方城市清晨的清冷气息。就是那个味道,让我觉得无比安心。

    他来了,我那间小小的、总是有些凌乱的宿舍,就好像忽然被点亮了。他会给我带好多东西。有时是几本我提过想看的书,有时是家里做的、能存放久一点的吃食,还有我们那边才有的、一种小小的糕点。他一件一件地从包里往外掏,像献宝一样。其实东西都不贵重,可那份被人在千里之外还惦记着的心意,比什么都重。

    那几天,我们过得特别简单,也特别奢侈。奢侈的是能实实在在触碰到对方的时间。我们会牵着手,在我们学校那条著名的情人坡上慢慢地走,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。说我这一个月里,哪个老师讲课有趣,哪个室友又闹了笑话;说他工作上遇到了什么烦心事,或者什么小小的成就。都是些琐碎得不能再琐碎的话,可我们说得很认真,听得也很认真。仿佛要把这一个月里,电话和短信里说不完的话,都一点点补回来。

    我们会去学校后门那家小馆子,点一份我最爱吃的干锅牛蛙。他总是把里面最好的肉都挑到我碗里,自己只吃些配菜的洋葱、辣椒。看着我吃得鼻尖冒汗,他就坐在对面笑,眼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。他说,就喜欢看我吃东西香香的样子。

    我们也会像普通校园情侣一样,找个没课的下午,挤在宿舍那张小床上看电影。笔记本放在膝盖上,屏幕的光幽幽地闪着。看着看着,我常会靠在他肩膀上睡着。醒来时,发现电影早已结束了,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,生怕吵醒我。窗外的天光暗下去,房间里一片静谧的昏黄。那一刻,我真希望时间能停下来。

    可是,时间从来不肯停。三天,或者四天,一晃就过去了。分别的时刻,总是最难熬的。

    他要坐傍晚的车回去。那天,我们一整天的话都会变少,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、克制着的离愁。我总要送他去车站,这次他拗不过我。公交车上,我们并排坐着,手紧紧攥在一起,看着窗外的街景一一掠过,谁也不怎么说话。

    火车站永远是人声鼎沸,弥漫着一种匆忙而又疲惫的气息。我们站在检票口外面,周围是拖着大包小行李、行色匆匆的旅人。广播里冰冷地播报着车次信息。每响一次,我的心就揪紧一下。

    “回去的路上,自己小心。”他摸摸我的头,像叮嘱一个孩子。
    “嗯。”我低着头,鼻子已经有点发酸。
    “到了给我发个信息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
    “好好吃饭,别总熬夜。”
    “你也是。”

    翻来覆去,总是这么几句。好像再多的话,在分别面前,都显得苍白无力。他必须去排队了,人群推着他往前移动。他一边走,一边不停地回头看我,朝我挥手,脸上努力挤出笑容。我也笑着朝他挥手,可视线很快就模糊了。他的身影消失在检票口的那片人流里,再也看不见了。

    我还会在原地站很久,直到确认他那趟火车真的开走了,才慢慢地、一步一步地挪出车站。回学校的公交车,好像格外空荡,也格外缓慢。我看着窗外,这个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温暖亲切的城市,又一点点恢复了它原本的、与我无关的繁华和陌生。

    回到安静的宿舍,坐在他刚才还坐过的椅子上,那种巨大的失落感才排山倒海般地涌来。屋子里似乎还留着他的气息,可人已经在一列越来越远的火车上了。下一个月的思念和等待,又从这一刻,重新开始了。

    那时候,手机还没有视频通话的功能。他回到北方,我们又开始靠着一根电话线维系感情。在无数个深夜,我抱着电话,听着他在千里之外有些失真的声音,心里计算着距离下一次见面的日子。那一个个重复的、充满期盼和离别的月份,就像一串深深的脚印,刻在我们最好的年华里。

    现在,我们早已结束了异地,生活在同一个城市,朝夕相处。可有时候,在某个寻常的傍晚,我会忽然想起那段岁月。想起那每月一次的奔赴,想起火车站拥挤的人潮,想起那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的声响。

    那些日子,苦吗?是真苦。思念像一种无孔不入的慢性病,总在夜深人静时发作。可也正是那一段段精心计算过的旅程,那一次次义无反顾的奔赴,让我无比确信地知道,在那个年纪,我那样真切地、被一个人深深地、深深地爱过。那不是挂在嘴边的甜言蜜语,是他用一夜的颠簸,用他所能付出的全部时间和精力,为我构筑起来的最坚固的城池。

    那列哐当作响的绿皮火车,载来的不只是他这个人,更是我整个异地求学生涯里,最明亮、最温暖的一束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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