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认得这个本子。你总是带着它,有时半夜醒来,还看见你在台灯下写着什么。你发现我在看,就会合上本子,笑笑说:“快睡吧。”现在它就在我手里,没有锁。我的心跳得厉害。
翻开第一页,日期是五年前的春天。那时我们刚搬进这个家。你写道:“今天和小敏一起装好了书架。她站在椅子上,我扶着她的腿。她的手被木板划伤了,却一直笑着说没事。晚上她睡着了,我看着她手上的创可贴,这个傻姑娘。”
我的手微微发抖。那天的情景我还记得,我们为了省安装费,自己组装家具。你总是说,等以后有钱了,全都换新的。可你知道吗,我从来不在乎家具是不是新的。
继续往下翻,一页一页,都是我们的生活。
三年前的七月,你写:“妈妈今天又打电话催生孩子。挂掉电话,看见小敏在阳台浇花。她哼着歌,阳光照在她身上。其实这样就很好了,有她在就够了。”
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。那段时间,你总是加班到很晚,回来时满身疲惫。我以为是你工作压力大,从来不知道你独自承受着这样的压力。你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这些,一次都没有。
两年前的冬天,有一段让我泣不成声:“小敏发烧了,三十九度五。守了她一夜,不敢睡。想起求婚那天,她说要和我一起慢慢变老。现在只想求她好好的,别的什么都不重要。”
那天我得了重感冒,你请假在家照顾我。半夜醒来,看见你靠在椅子上打盹,手还握着我的手。我轻轻一动你就醒了,立刻摸我的额头,问我要不要喝水。原来那一夜,你一直在害怕。
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片段——
我生日那天,你写:“她许愿的时候特别认真,睫毛轻轻颤动。不知道许了什么愿,但希望与我有关。”
我们吵架后的记录:“今天又为小事争执。看着她背对我睡着的背影,真想抱抱她。明天一定要道歉。”
甚至还有我完全不知道的事:“公司外派的机会放弃了。小敏刚在新单位稳定下来,不能让她为难。反正以后还有机会。”
我一页一页地翻着,坐在冰冷的地板上,从傍晚坐到深夜。台灯的光晕染在泛黄的纸页上,你的字迹时而工整,时而潦草,就像这些年我们的日子,有时平静,有时忙乱。
这个笔记本里,没有华丽的辞藻,没有深刻的大道理,只有日复一日的琐碎记录。可就是这些看似平凡的片段,拼凑出了你从不曾说出口的爱。你把所有的温柔都藏在了这个本子里,藏在了每一天的细节里。
最后一条记录是一个月前:“小敏说阳台的茉莉开了。她说茉莉的香味让她想起小时候。明天早点下班,去花市再买几盆回来。”
我的目光落在阳台那盆茉莉上,白色的花朵在夜色中若隐若现。原来你记得我说过的每一句话,记得我所有的喜好和回忆。
抽屉里还有其他东西——我们看电影的票根,旅游景点的门票,甚至还有我随手写给他的便条:“饭在锅里,记得热了吃。”所有这些,你都仔细收着。
我把本子放回原处,小心地摆成原来的样子。然后我站起身,给你发了条信息:“今天早点回来吧,我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。”
你回得很快:“已经在楼下了。”
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时,我正在摆碗筷。你推门进来,带着一身初夏夜晚的凉气。
“今天怎么想起做糖醋排骨了?”你笑着问,眼睛弯成我熟悉的弧度。
我也笑了:“就是突然想做了。”
我没有告诉你我看了笔记本,以后也不会。有些爱,不需要说破。就像你选择默默记录,我选择默默守护这个秘密。
但是从那以后,我开始留意你伏案书写的背影,开始珍惜你每一个欲言又止的瞬间。我也买了一个笔记本,开始记录关于你的点点滴滴——你今天刮胡子时哼的歌,你找不到袜子时皱起的眉头,你睡着时像孩子一样的呼吸。
爱或许就是这样吧,不在于说了多少誓言,而在于记得对方说过的每一句闲话;不在于轰轰烈烈的表白,而在于日复一日的陪伴和记录。它藏在抽屉的笔记本里,藏在阳台的茉莉花香里,藏在每一天的柴米油盐里。
而现在,当我看着你在灯下认真工作的侧脸,我知道,这个没有锁的笔记本,锁住了我们最珍贵的时光。而我们的故事,还在继续写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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