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绿化工人:给路边树苗浇完水

    天还没亮透呢,我就蹬着三轮车出来了。车斗里放着俩大铁桶,哐当哐当地响,在这清早的巷子里显得特别大声。四月的风还带着点凉,吹在脸上挺舒服。我紧了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,深吸了口气——又是新的一天,得去给那些小树苗浇水了。

    这条路叫青年路,其实早就没什么年轻人住了,两边都是老房子。去年秋天,市政在这儿种了一排银杏树苗,细细的,跟我胳膊差不多粗。领导交代了,这些树金贵,得好好照看。我负责从路口到红绿灯那一段,整整一百二十八棵。

    到了第一个取水点,我把水管接上消防栓。水流冲进铁桶的声音哗啦啦的,在清晨特别清脆。接满一桶得七八分钟,我就靠在三轮车边上等着。东边的天空慢慢从鱼肚白变成淡金色,有几只早起的麻雀在电线上跳来跳去。

    记得刚开始浇树那会儿,我老是着急,想着快点干完活。水哗地一泼,大部分都流到路面上去了,树根根本没喝够。后来老张告诉我——老张是干这行二十多年的老师傅了,他说:“树跟人一样,喝水得慢慢来。你大口大口灌,它反而吸收不了。”

    现在我懂了。每走到一棵树前,我都要先看看土——要是土都裂开缝了,说明它真的渴了;要是土还湿着,就少浇点。我专门买了个长嘴的水壶,这样水能慢慢渗下去,不会四处流淌。浇的时候,我总喜欢跟树说说话:“喝吧喝吧,喝饱了好长大。”虽然它们不会回答,但我觉得它们能听懂。

    有一棵小树特别瘦弱,在最北边的风口上。别的树都开始冒新芽了,它还是光秃秃的。我给它多分了些水,还在它根部围了一圈土埂,这样水不会流走。浇它的时候,我总会多站一会儿,用手摸摸它的树干:“别着急,慢慢来,你肯定能活下来。”

    其实浇树这活儿挺累的。一桶水五十多斤,一天要提上百桶。夏天最难受,太阳毒辣辣的,汗水混着浇水时溅起的水花,浑身湿透。冬天又冻得手指发僵,水管子上都结冰碴子。可是看着这些小树一天天长大,心里头是暖的。

    去年夏天特别旱,两个月没下雨。我每天天不亮就开始浇,浇到中午,下午再补浇一次。那段时间真是累坏了,肩膀肿得老高,晚上回家筷子都拿不稳。老伴儿心疼我,说请个假吧。我摇摇头——那些树正到了关键时候,少浇一天可能就前功尽弃了。

    最难忘的是那棵差点死掉的小树。八月份最热的那几天,我发现它叶子全黄了,耷拉着。我赶紧给它松土、浇水,还在它旁边支了块板子挡太阳。连续半个月,我每天给它浇三次水,早晚还给它叶子喷水。后来它居然缓过来了,慢慢长出新的绿叶。那一刻,我蹲在路边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

    现在这些树都比我刚见它们时高了一大截。最早长出来的那片叶子,现在已经有巴掌那么大了。春天来了,银杏开始抽新芽,嫩绿嫩绿的,在阳光下透明得像翡翠。我浇完水,喜欢在树荫下坐一会儿,看着阳光从树叶缝隙里漏下来,在地上画出斑斑点点的图案。

    有时候会遇到路人。有个老太太每天晨练经过,总会跟我说:“师傅,辛苦啦。”还有个妈妈带着小孩,孩子问为什么天天浇水,妈妈就说:“就像你每天要喝水一样,小树也要喝水才能长大呀。”听着这些话,我心里特别舒坦。

    我知道,在很多人眼里,我就是个普通的绿化工人。可我觉得,我不只是在浇水,我是在陪伴这些生命成长。每一棵树都有它的脾气,有的喜欢多喝水,有的喜欢少喝点;有的长得快,有的长得慢。你得懂它们,才能真正照顾好它们。

    等到了秋天,这些银杏都会变成金黄色,那时候这条街该多美啊。想象着满树金黄的叶子在风中摇曳,人们在树下散步、拍照,我心里就充满了期待。也许到那时,已经没人记得是谁天天给它们浇水了,但这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这些树活了,长大了,把美带给了这座城市。

    最后一棵树浇完,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。我把水桶收拾好,准备去下一个路段。回头看了看,那些小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,像是跟我道别。明天,我还会再来。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这就是我的工作,也是我的牵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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