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接触这个工作,是因为我家养了十三年的金毛“多多”走了。那天它躺在沙发上,呼吸越来越慢,最后安静地闭上了眼睛。我和我妈抱着它哭了整整一个下午。后来我们找了家宠物殡葬机构,那位工作人员轻轻把多多接过去,那小心翼翼的样子,就像多多只是睡着了一样。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——原来告别可以这么温柔。
入行后,我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轻拿轻放。不管来接的是小猫小狗,还是仓鼠、兔子,甚至是刺猬,我都会用最轻柔的动作。因为它们对主人来说,从来不只是“宠物”,而是家人。
记得有个下雨的晚上,一位老爷爷抱着一只泰迪来了。他头发花白,手一直在抖。小狗叫“乐乐”,十六岁了,是老奶奶生前最疼爱的。老奶奶去年走了,现在乐乐也去了。“它肯定是去找她了,”老爷爷说着,眼泪就掉下来了,“它在那边陪她,我就放心了。”我小心地给乐乐梳理毛发,老爷爷就在旁边轻声说着他们仨的故事——怎么一起去公园,怎么偷吃桌上的菜,怎么在沙发上挤着看电视。那天我整理得特别慢,因为知道这是老爷爷最后一次和乐乐说话了。
做这行久了,你会发现每只小动物背后都有一段深情。有个小姑娘抱着她的仓鼠来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那只仓鼠只有两年寿命,却是她转学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。还有个大哥,他的拉布拉多陪他度过了离婚后最难的三年。他说:“这狗比人强,它从来不会嫌弃我。”
最让我难忘的是一位外卖小哥。他骑了十几公里路,送来一只橘猫。猫是他在送外卖时捡的流浪猫,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,住在狭小的出租屋里。他说有一次加班到凌晨,回到家发现猫一直守在门口,面前的猫粮一口没动。“它在等我啊,”小哥红着眼睛,“我连最后给它个家都没做到。”其实他错了,他给了那只流浪猫最珍贵的东西——一个永远等着它回家的人。
我们有个告别室,布置得很温馨,有鲜花、柔软的垫子,还有轻柔的音乐。主人可以在这里陪毛孩子最后一程。有时候他们会讲故事,有时候就静静地坐着,摸摸它们,就像它们还活着一样。我从不催促,因为知道这最后的陪伴有多重要。
火化的时候,我会一直守在旁边。这是我对每个小家伙的承诺——不会让它们孤单地走完最后一程。有的主人会选择把骨灰带回家,有的则让我们撒在专门的宠物墓园里。有位阿姨每个月都会来看她的小狗,在墓前坐一下午,说说话,就像它还在一样。
这份工作做久了,对生命会有不一样的理解。去年冬天,一只十六岁的京巴犬来火化,它的主人是位九十多岁的老教授。老教授说:“我这辈子送走过很多人,没想到最后是你送我。”他摸了摸小狗的头,“去吧,帮我占个好位置。”那一刻我突然觉得,我们其实是在搭建一座桥,连接着两个世界的情感。
当然,也有人不理解,觉得为一只动物花这么多心思不值得。但他们不懂,当你失去过最重要的伙伴,就会明白——爱从来不分物种,失去任何一个家庭成员,心都会疼。
现在,我已经送了上千只毛孩子最后一程。每次工作前,我都会轻轻对它们说:“别怕,我带你回家。”我知道,在某个地方,一定有人在等着和它们好好告别。
这份工作让我懂得了,世界上最深的感情,往往藏在最平凡的日子里——是每天回家时的摇尾巴,是沙发上的温暖依靠,是深夜加班时默默的陪伴。而这些看似微小的瞬间,恰恰构成了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。
夜深人静的时候,我偶尔会想起那些经过我手的小生命。它们虽然走了,但留下了那么多温暖的故事。而我所能做的,就是让每个故事都有一个温柔的句点。
毕竟,对于深爱它们的人来说,那个毛茸茸的小家伙,从来不只是宠物,而是黑暗中温暖的光,是孤独时守候的身影,是无论怎样都会爱你的家人。而我能做的,就是帮他们好好说声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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