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扭身进了卧室,把门轻轻关上,没锁。倒在床上,眼泪就下来了。不是伤心,是那种憋闷,像胸口堵了团湿棉花。听见他在外面走来走去,收拾碗筷的声音,水龙头开了又关。每一点动静都让我更委屈——看,他根本不在乎我难不难受。
大概过了半小时,也许更久,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了。他没进来,就站在门口。我背对着他,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背上。
“喂,”他的声音有点哑,“出去走走吧。”
我没动。
他又说:“就楼下,随便走走。”
我还是没吭声,但坐起来了。眼睛肿着,头发乱糟糟的,样子肯定很狼狈。他走过来,把我掉在地上的发圈捡起来,放在床头柜上。这个小小的动作,不知怎么让我鼻子又一酸。
四月的傍晚,风是暖的,带着刚修剪过的草香。我们一前一后地下楼,他走前面,我拖在后面两三步。刚开始那几分钟,谁也不说话,就听着脚步声,还有远处小孩玩闹的声音。
是他先慢下步子,等我走上去,肩并了肩。还是沉默,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,在晚风里一点点化开了。
我们沿着小区外面那条路往河边走。这条路恋爱时常走,结婚后忙了,反而来得少了。河边有老人在钓鱼,一动不动像雕塑;有年轻情侣牵着手,头靠着头说话。看着他们,我突然想起好多事。
刚在一起那年冬天,也是吵了架,为的什么早忘了。大晚上的,他跑到我家楼下,说必须见面。那天特别冷,我们就在附近一圈圈地走,呵出的白气在路灯下像云。走到最后,两个人都冻得哆嗦,却莫名其妙地和好了,还跑去便利店买了关东煮,坐在马路牙子上分着吃。
“记得吗?”他突然开口,吓我一跳,“以前冬天吵架,也这样散步。”
我“嗯”了一声。原来他也想着同样的事。
“那会儿真不怕冷啊,”他继续说,“现在要是那样,非得感冒不可。”
我忍不住笑了:“是你老了吧。”
他也笑:“可能吧。”
就这几句话,心里的疙瘩好像松了一半。我们继续沿着河岸走,夕阳把河水染成橘红色,柳树枝软软地垂着,扫过水面。
他开始说些无关紧要的事:单位里新来的实习生闹的笑话,早上买早餐那家店可能要关门了。我听着,偶尔应一声。不是多么有趣的内容,但让人安心。我知道,他是在用他的方式,把断掉的连接一点点接回去。
后来我们在河边的长椅上坐下来,看对岸的灯一盏盏亮起来。天从橘红变成深蓝,最后星星也出来了。
“今天的事,”他终于回到正题,“是我不好。”
我没说话,等着。
“我不是不想陪你回家,”他转过头来看我,“是怕你妈又问孩子的事。”
我愣住了。这几个月,每次回娘家,妈确实总要念叨生孩子的事,给我很大压力。我从没跟他说过这份烦躁,以为他只是嫌麻烦。
“你……怎么知道?”
“看你每次回来那几天的状态就知道了。”他伸手,把我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,“我想着,去我家能让你轻松点。”
眼泪又涌上来,但这次不一样。我这才明白,他沉默的背后,是比我以为的更多的体谅。
“对不起,”我靠在他肩上,“我该直接跟你说的。”
他搂住我的肩:“以后有什么,直接说,别猜来猜去的,太累了。”
我们在椅子上坐了很久,直到月亮升得老高。回去的路上,手自然而然地牵在了一起。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,像在无声地安抚。
后来,“出去走走吧”成了我们之间的一个暗号。不是每次散步都能解决所有问题,但走着走着,至少能让情绪平复下来,能重新看见对方,而不是只看见自己的委屈。
昨天我们又散步了,这次没吵架,就是饭后随便走走。他指着天上说:“看,北斗七星。”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找,找了半天也没找到。
“哪儿呢?”
“就那儿啊,那么亮都看不见?”
“看不见!”
他握住我的手指向天空:“那边,像勺子的。”
我还是没看见,但假装看见了:“哦,看到了。”
他笑:“你根本就没看到。”
我也笑:“真看到了。”
我们就为这种无聊的事争了一路,手却一直牵着。河水在黑暗里静静流淌,像这些年所有的散步,所有的争吵与和解,都沉淀在了水底,化成了温柔的底色。
吵架不可怕,可怕的是吵完了,两个人还困在原地。而他总是懂得,在适当的时候,说一句“出去走走吧”,然后带我离开那个僵局。在行走中,愤怒慢慢变成疲惫,委屈慢慢变成理解。等走累了,家也就不再是战场,而又变回可以安心回去的地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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