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美经典文章
“你从来就不把我的事放在心上！”我冲他喊，声音尖得自己都陌生。
他皱着眉，语气疲惫：“就一次忘了，至于发这么大火吗？”
就一次？他说就一次。我脑子里瞬间闪过他忘记我生日、忘记结婚纪念日、答应陪我看电影却临时加班的那些“一次”。眼泪涌上来，我摔门而出，连伞都没拿。
雨真凉啊，打在脸上像小石子儿。我躲在小区儿童乐园的滑梯底下，那里有顶棚，淋不着。滑梯是蓝色的，被雨水冲刷得发亮，上面画着星星和月亮。我抱着膝盖坐在那儿，看着雨水从顶棚边缘流下来，形成一道水帘。心里特别委屈，又特别空，像被人掏走了什么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雨渐渐小了，变成了毛毛雨。我听见他的声音，远远地传来，带着哭腔：“老婆——你在哪儿啊——”
我没应声。凭什么他一叫我就要答应？
脚步声越来越近，又渐渐远去。我偷偷从滑梯的洞口往外看，看见他的背影。他没打伞，头发全湿了，紧紧贴在额头上。那件我给他买的灰色T恤也湿透了，紧紧裹在身上，显得他特别瘦。他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，脚步又快又乱，好几次差点绊倒。
“小雅——”他喊我的小名，声音哑得厉害，“回家吧，我错了，真的错了...”
我还是没出声。可心里那堵墙，已经开始松动了。
他又转回来了，这次离滑梯特别近。我都能看清他脸上的水珠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他的眼睛红得吓人，像熬了几个通宵。
“小雅，”他突然在滑梯前站定，对着空荡荡的游乐场说话，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，“我知道你听得见。连衣裙...我明天就去给你买条新的，买十条。不，一百条。只要你回来...”
他蹲下来，双手捂着脸。宽阔的肩膀在微微发抖。
“我找了你一个多小时了...把整个小区都找遍了...车库、亭子、每栋楼的大堂...我怕你淋雨感冒，怕你出事...”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，“我刚才在想，要是找不到你，我该怎么办...”
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。恋爱三年，结婚两年，他一直是个特别沉稳的人。第一次约会时我迟到半小时，他笑着说没事；婚礼上念誓词，他眼睛都没红一下。可现在，他蹲在雨地里，像个迷路的孩子。
我从滑梯底下钻出来，站在他面前。
他猛地抬头，眼睛一下子亮了，又迅速蒙上一层水汽。他站起来，一把将我搂进怀里，那么用力，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。我能感觉到他在发抖，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。
“找到了...”他把脸埋在我颈窝里，声音闷闷的，“终于找到了...”
我这才发现，他的嘴唇都冻紫了。手也是冰凉的，紧紧攥着我的衣角，像怕我再次消失。
“你傻啊，”我摸着他湿透的头发，“为什么不打伞？”
“来不及找伞，”他说，“我怕你走远了。”
就这一句话，我所有的委屈和怒气都消散了。原来他找了我这么久，在雨里淋了这么久。
回家的路上，他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，握得那么紧，都有些疼了。但我不想挣开。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，他摸黑开门，钥匙在锁孔里捣鼓了好几下才打开。
进门后，他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拿毛巾，不由分说地给我擦头发，动作有点笨拙，但特别仔细。擦完我的，才胡乱抹了把自己的脸。
“去洗个热水澡，”他推着我往浴室走，“别感冒了。”
我洗完澡出来，他已经在厨房里煮姜汤了。看着他的背影，我突然想起很多事——想起我发烧时他整夜不睡地守着，想起冬天他总是先上床把被窝焐热才让我躺下，想起每次我加班不管多晚他都会来接...
那些他忘记的事，和这些他默默做的事，到底哪个更重要呢？
他端着姜汤出来，小心翼翼地吹凉了才递给我。我们坐在沙发上，谁都没说话。窗外的雨已经完全停了，月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进来，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光晕。
“那条连衣裙，”他突然开口，“我不是故意的。那天公司临时有个急事，我赶着去处理，就忘了...”
我点点头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他看着我，眼睛还是红的：“以后我再忘记什么事，你提醒我，骂我都行，就是别一个人跑出去了，好吗？我刚才真的...快疯了。”
我说好。然后靠在他肩膀上，感受着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过来。
那天晚上，我们相拥而眠。他睡得特别不安稳，时不时会收紧手臂，确认我还在。我在黑暗中看着他熟睡的侧脸，突然明白了一件事——爱情不是记住所有的纪念日，不是永远不说错话，而是在你负气离开时，他会冒着大雨找你，找到快要哭出来；是在最害怕失去你的时候，展现出最脆弱也最真实的一面。
后来那条连衣裙我还是送去了干洗店，洗干净后继续穿。有时候穿上，他会开玩笑说：“可别再说我忘了晾衣服啊。”我们都笑了。
那场雨中的寻找，成了我们婚姻里的一个印记。每次经过小区的儿童乐园，看见那个蓝色滑梯，我都会想起那个夜晚，想起他红着眼睛说“找到了”的样子。然后我会下意识地握紧他的手，他也总会回握一下，像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。
原来最动人的情话，不是“我爱你”，而是“我找到你了”。在茫茫人海里，在生活的风雨中，他始终愿意寻找你，这就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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