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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送。
几乎同时，他的消息也来了：“晚安。”
你看，连这种默契都变得索然无味。我知道他肯定也盯着手机，等着我这句形式上的晚安，就像我等着他的一样。五年前，我们谁会想到，“晚安”这两个字会变成打卡签到？
刚结婚那会儿，晚安可不是这样的。
记得特别清楚，有次我感冒发烧，他守到半夜。我催他去睡，他摇头说不行，“我得听着你呼吸，万一严重了呢？”最后他靠在床头睡着了，手里还攥着体温计。第二天我退烧了，他脖子落枕，歪着头去上班。那天晚上他发来短信：“脖子疼，但想到你好了，值了。晚安，宝贝。”
那时候的晚安后面总要跟点什么——“宝贝”“亲爱的”“做个好梦”，或者一堆可爱的表情包。有时候聊到半夜，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，还要来回发十几条“你先睡”“不，你先睡”。现在想想真傻，可那种傻里，全是舍不得。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？
可能是他升职后加班越来越多，可能是我带孩子累得倒头就睡，也可能是某天他忘了说晚安，而我也没发现。等意识到的时候，晚安已经简化成了两个字，没有称呼，没有表情，像完成任务。
有天晚上，女儿发烧到39度。我抱着她在客厅来回走，他加班刚回来，累得在沙发上睡着了。我看着他眼下的乌青，到底没忍心叫醒。凌晨三点，我给女儿喂完药，手机亮了，是他发来的：“醒了，你怎么没睡？女儿还好吗？”
我回：“退烧了，马上睡。”
他：“晚安。”
我：“晚安。”
你看，连这种时候，我们都只会说晚安了。
真正让我觉得难受的，是上个月。我生日，他订了很贵的餐厅。我们面对面坐着，却不知道说什么。他讲工作，我讲孩子，然后就是沉默。刀叉碰着盘子的声音格外响。
回家的路上，他在开车，我看着窗外。突然想起恋爱时，我们挤在公交最后一排，他凑在我耳边说个不停，我笑他话痨。他说：“不知道为什么，就是有说不完的话想告诉你。”
现在呢？现在我们在车里，可以安安静静地开完全程。
那天晚上，我们照例互道晚安。但躺下后，我听见他在客厅走来走去。过了会儿，我的手机亮了——
“睡了吗？”
“没。”
“想起今天是你生日，突然记起刚结婚时，你说最大的愿望就是每天都能和我互道晚安。你说晚安的意思是，无论今天多累多难，最后想到的人是我。”
我看着这行字，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。
是啊，我曾那么看重这两个字。wan an——wo ai ni, ai ni——我爱你，爱你。这是恋爱时我们的小秘密，把晚安拆解成藏头诗。那时候觉得，能把爱意藏在最平常的问候里，是件多浪漫的事。
他接着发：“对不起，我把这么重要的事，变成了例行公事。”
我擦掉眼泪，回他：“不只是你，我们都忘了。”
那晚我们聊到很晚，像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。说的都是些琐碎的事——他办公室新来的实习生总犯错，我常去的那家面包店关门了，女儿在幼儿园交到了新朋友。原来不是没话说，是我们都太习惯沉默。
现在，我们还是会每天说晚安。但不一样了。
有时候他会加一句“明天降温，记得加衣”，有时候我会发“你昨天打呼噜了”。虽然还是简单，但不再是冷冰冰的两个字。上周我出差，晚上收到他的晚安，后面跟了一句：“床上空了一半，睡不着。”
我笑了，回他：“矫情。”
但心里是暖的。
昨天整理旧物，翻出我们恋爱时的笔记本。有一页我写着：“今天他说晚安时少发了个爱心，我生气了半天。后来他说加班太累忘了，答应用一辈子晚安补偿我。”
我把这页拍给他看。他回：“原来我欠了这么多爱心。从现在开始补，来得及吗？”
五年的婚姻，把很多轰轰烈烈都磨平了。但也许不是坏事——磨平了棱角，才能更紧密地贴合。晚安从热恋的甜言蜜语，到后来的例行公事，再到现在，它变成了另一种东西——我知道你在，你知道我在，这就够了。
就像现在，晚上十点，我的手机亮了。
“晚安。对了，冰箱里给你留了芒果布丁，你昨天说想吃的。”
你看，晚安又活过来了。它不再是我们婚姻里的任务，而是重新变成了我在你心里、你在我心里的证明。
这大概就是婚姻吧——不是永远炽热，而是在快要冷却时，总有人记得添把柴。而晚安，就是那根我们轮流添加的柴火，让婚姻这个小火堆，始终温暖如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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