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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他道歉时买的花,是我喜欢的品种

    那束花,是在我们冷战的第七天出现的。

    我记得特别清楚,那天下午我刚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晾好,窗外的天灰蒙蒙的,像极了我那几天的心情。门铃响的时候,我还以为是快递,透过猫眼却看见空无一人。打开门,那束花就安静地立在门边——淡紫色的绣球,粉白相间的郁金香,几枝浅绿的洋桔梗,还有那些细碎的白色小雏菊。它们被包裹在素色的牛皮纸里,水珠还挂在花瓣上。

    我的心突然就软了一块。不是因为他道歉了,而是因为他记得。在我们最僵持不下的时候,他记得去找那年他第一次道歉时买的花。

    那是五年前的事了。我们刚同居不久,为了一件现在都想不起来的小事大吵一架。我摔门进了卧室,他在客厅待到半夜。第二天我下班回家,桌上就放着这样一束花——绣球、郁金香、洋桔梗和小雏菊。那时候他挠着头说,跑了好几家花店才配齐,因为不记得具体是哪几种,只记得我收到时眼睛亮亮的样子。

    其实我喜欢这些花,是因为小时候外婆家的院子。

    外婆住在城郊的老房子里,院子不大,但种满了花。紫色的绣球总是一团团地开在墙角,下雨时花瓣会蓄满水珠,沉甸甸地低垂。郁金香是外婆特意托人从荷兰带回来的种球,她说这种花优雅,配得上她的小外孙女。洋桔梗则是因为它的花期长,从初夏一直开到秋末。而小雏菊,是我最喜欢蹲在旁边看的花,白花瓣黄芯子,风一吹就轻轻摇晃。

    每年暑假我去外婆家,她都会剪最新鲜的花给我插在房间的瓶子里。她说:“女孩子房间里要有花,心情才会好。”后来外婆病了,那个院子渐渐荒芜。她去世前那个春天,还硬要外公扶着她去院子里,剪了最后一束郁金香给我。那束花枯萎后,我把花瓣都收在盒子里,好像这样就能留住点什么。

    这些事,我只在刚和他在一起时随口提过一次。我说,看见这些花,就像回到外婆还健在的夏天。

    没想到他记住了。不仅记住了,还在五年后,在我们吵得最凶的一次,准确地复现了那束花。

    我抱着花进门,找出那个很久没用的玻璃花瓶。洗瓶子、剪枝、加水,手指拂过绣球柔软的花瓣时,突然就哭了。不是伤心,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——原来被人放在心上,是这样的感觉。

    我们那次的争吵,说起来挺可笑的。因为谁该去交电费,引申到谁为这个家付出更多,最后翻出陈年旧账,说了很多伤人的话。我甚至冲动地想,也许我们真的不合适。可当这束花出现,所有的委屈和愤怒突然就失去了重量。

    他晚上回来时,我已经把花插好放在餐桌中央。他站在门口有些局促,手里还提着给我买的芝士蛋糕——那也是我生气时他惯用的招数。

    “花收到了?”他小声问。

    我点点头,指指餐桌:“和你第一次买的一模一样。”

    他这才走过来,仔细看了看花,又看看我:“跑了三家店才找齐。第一家没有绣球,第二家郁金香不新鲜,最后在菜市场门口那个老婆婆的摊子上看到小雏菊,想起你说过喜欢,就都买来了。”

    他说得轻描淡写,但我知道他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。

    我们坐下来吃蛋糕时,他接着说:“其实我记得不只是花的品种。我记得你说绣球像外婆家的墙角,郁金香要选刚开放的,洋桔梗可以活很久,小雏菊让你想起小时候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“我还记得你说,外婆告诉你,女孩子房间里要有花,心情才会好。”

    我看着他,突然明白这不是一次简单的道歉。这是他用行动告诉我:你说过的话,你珍视的记忆,我都好好地收着。

    后来我们聊了很多,关于那次争吵,关于这些年的变化。但让我最想哭的,是他说的另一段话:“我知道有时候我做得不够好,会忘记你说的小事,会忙工作忽略你。但你要相信,关于你的一切,都在我这里。”他指指自己的心口,“只是有时候,需要一点提醒。”

    那束花在客厅里开了整整两周。洋桔梗最后才枯萎,那时我们已经和好如初。我小心地把干花倒挂起来,做成干花束,现在还在书架上。

    昨天我们路过花店,他主动停下来问我:“要不要再买一束?快要夏天了,该有绣球了。”

    我摇摇头。有些花,一生收到一次就足够记住所有的好。而我知道,下次当我们又不可避免地争吵,当我再次怀疑一切时,他大概还是会笨拙地找遍全城的花店,把那些承载着我整个童年的花朵,一束一束地找回来,放在我的门前。

    就像外婆说的,女孩子房间里要有花,心情才会好。而比花更珍贵的,是那个即使在你最不可爱的时候,依然记得你最爱什么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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