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开了条缝,一股甜腻的花香飘出来。
不是我的香水。我从来不用这种味道。
我的香水是清冽的,像雨后竹林;而这股香,是盛夏玫瑰园里熟透的花瓣,带着蜂蜜般的甜,浓得化不开。它就悬在玄关的空气里,像一层看不见的纱,轻轻裹住我的脸。
我愣在门口,手里还拎着给他买的宵夜。那是我绕了三条街才买到的生煎,他说过最爱吃那家的。
“回来了?”
他从客厅走出来,穿着那件灰色的家居服——我送他的三十岁生日礼物。笑容还是那么温和,眼睛弯成我熟悉的弧度。
“嗯。”我应着,把生煎放在鞋柜上,弯腰换鞋。动作很慢,因为需要时间让心跳平复。
“今天加班到这么晚?”他走过来,想接我的包。
我下意识地避开了:“项目收尾,事情多。”
那股香气更浓了。它从他身上飘过来,不是直接喷洒的那种浓烈,而是已经与体温混合后,变得柔和却依然陌生的味道。像是有人在这里住了一整天,让香气慢慢沉淀在家具里。
我走进客厅。沙发靠垫摆放得整整齐齐,但有一个微微歪着——不像他习惯的摆放方式。茶几上,两个玻璃杯并排放着,杯底都留着一点点水渍。
“有客人来过?”我问,声音尽量平静。
“哦,小张来借资料,坐了一会儿就走了。”他说得流畅自然,“他女朋友刚从法国回来,送了他一瓶香水,喷得浑身都是,走的时候屋里还留着味儿呢。”
我点点头,没说话。小张确实爱用香水,但上次见他,他用的明明是木质调的男香。
我去厨房倒水。水龙头哗哗响着,我的眼睛却在扫视:洗碗池里只有一个咖啡杯,灶台擦得发亮。一切如常,除了那股挥之不去的甜香。它像幽灵一样跟着我,从客厅到厨房,再到卧室。
卧室里,床铺得很平整。我走过去,假装要找东西,俯身靠近枕头。在那里,在棉布纤维的缝隙里,香气更加明显——不是漂浮在空中的那种,而是渗进去的,亲密的。
“在找什么?”他站在门口问。
“耳钉,可能早上掉在床上了。”我说谎了。那对珍珠耳钉好好地戴在我耳朵上。
他走进来,帮我一起“找”。当他靠近时,我闻到他头发上也有那味道。不是小张能留下的浓度。
浴室更是重灾区。洗手台上,我的护肤品整齐排列,他的剃须刀放在一旁。但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和那香水的混合味道,像是有人刚洗过澡,热气蒸腾出更浓郁的芬芳。
我打开换气扇,嗡嗡声填满了沉默。
那天晚上,我背对着他躺下。黑暗中,嗅觉变得格外敏锐。那股不属于我的香水味,从枕头、从被褥、甚至从他的呼吸中,丝丝缕缕地飘来。
我想起很多事。
想起三年前我出差回来,他也是这样在门口迎接我。那时屋里飘着的是我喜欢的白茶香氛,他说特意为我点的。
想起两个月前,他开始更注意打扮,手机也设了新的密码。
想起上周,我说要加班,他回复“好的”那么快,连一句“早点回来”都忘了说。
所有细节像拼图一样,在这一刻拼出了完整的画面。
凌晨三点,我起身去客厅。月光从阳台洒进来,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。我坐在沙发上,就是那个靠垫微微歪斜的位置,静静地流泪。没有声音,只是眼泪不停地流。
他醒了,出来找我。
“怎么了?”他问,声音里有关切,也有心虚。
我指着自己的心口:“这里,很疼。”
他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开始解释。说那是同事,只是一时糊涂,说再也不会见面,说他爱的只有我。
我听他说完,然后问:“所以那香水,是她的?”
他愣住了,没想到我会问这个。
“是...是她常用的牌子。”
我点点头。多可笑啊,决定一段关系生死的,有时不是爱或不爱,而是一缕不属于这个家的香气。
后来我们尝试过挽回。婚姻咨询、一起旅行、重新约会。但每次我回到家,推开门,总会下意识地停顿一下,仿佛那股甜腻的花香还悬在那里,从未散去。
有人说,嗅觉记忆是最长久的。确实如此。
现在,我一个人住在一间小公寓里。推开门,永远是我熟悉的、属于自己的味道。有时在商场闻到类似的玫瑰香,心脏还是会猛地一紧,然后快步走开。
那把钥匙我还留着,放在一个盒子的最底层。偶尔打开盒子,金属上已经没有任何气味残留。但记忆中的那股香气,却清晰如昨。
它教会我一件事:有些门,一旦推开,就再也关不上了。不是所有的“回家”,都能回到从前的那个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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