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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陪他戒烟,一起度过最难熬的阶段

    那段时间,空气里总是飘着一股焦躁。他坐在沙发上,手指无意识地搓着,像在捻一根看不见的烟。我知道,他又想抽了。

    这是我们决定戒烟的第二周,最难熬的阶段。不是身体上的痛苦,是那种无处不在的“想要”——饭后想来一根,烦了想来一根,就连高兴了,第一反应也是摸烟盒。他的打火机被我收走了,烟灰缸洗干净放了水果,可习惯还像幽灵一样在屋里游荡。

    第一天,他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,坐立不安。我在厨房切姜,准备给他熬点姜茶。他突然走进来,从后面抱住我,下巴抵在我肩上,闷闷地说:“嘴里没味儿,空落落的。”我没回头,继续切着姜片:“那就吃点苹果,我刚买的,脆甜。”他不动,就那么抱着。我知道,他需要的不是苹果,是那口吸进去又吐出来的白雾。

    后来我们找到了替代品——瓜子。一大袋原味瓜子放在茶几上,他想抽烟了就抓一把。那些天,家里全是嗑瓜子的声音,咔嚓咔嚓,像一群小老鼠在开会。地上总是扫不干净的瓜子壳,可我愿意一遍遍地扫。至少,这声音比咳嗽声好听多了。

    最难受的是晚上。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,凌晨两点突然坐起来:“我下楼走走。”我没拦他,只是悄悄走到窗边。小区路灯下,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,双手插在口袋里,来来回回地走。过了半小时,他上来了,带着一身夜风的凉气。“就在楼下转了转,”他说,“便利店还亮着灯。”我给他倒了杯温水:“知道,我看着呢。”

    就这一句“我看着呢”,让这个一米八的男人突然红了眼眶。他接过水杯,手有些抖:“要是没你陪着,我可能第一周就放弃了。”

    第三周的时候,他脾气变得特别差。为一点小事就能吵起来——我忘了给他买无糖可乐,他看球赛时我把电视调小声了点。吵到最凶的时候,他猛地站起来,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。我以为他要摔门而去,去买烟。可他只是走到阳台,把窗户开到最大,深深吸了几口冷空气。

    “你知不知道,”他背对着我说,“我现在特别想抽一根,想得胸口都疼。”我说知道。然后我们都沉默了。晚风吹进来,带着楼下桂花树的香气。过了很久,他关上窗,转身时已经平静下来:“对不起,不是冲你。”我说我知道。

    其实我偷偷哭过。有一次他加班到很晚,回来时一身疲惫。洗完澡出来,他习惯性地摸向平时放烟的位置——那里现在摆着一盒薄荷糖。他的手停在半空,然后慢慢垂下。那个瞬间他脸上的表情,像弄丢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。那天夜里,我在卫生间里掉眼泪,不敢出声,用水龙头的声音盖住抽泣。不是觉得委屈,是心疼他那么难受。

    戒到一个月时,变化悄悄来了。

    他开始能尝出食物本来的味道。有一天吃饭,他突然说:“这白菜是甜的。”很平常的一句话,我却差点掉眼泪。要知道,以前他抽烟抽得味蕾都麻木了,吃什么都要多加盐和辣椒。

    他的咳嗽也少了。以前每天早上醒来,都要咳上好一阵子,现在这种声音渐渐消失了。有一天早晨,我迷迷糊糊醒来,发现他正静静地看着我。“怎么了?”我问。他说:“今天醒来没有咳嗽。”就这一句话,阳光正好照进来,我觉得一切都值了。

    我们还发明了“戒烟基金”——本来每天买烟要花二十多块,现在把这笔钱存进一个铁盒里。一个月后,我们数了数,竟然有六百多。他用这笔钱给我买了条裙子,紫色的,是我看了好久没舍得买的。他说:“这是用我戒烟的钱买的,你要经常穿。”我懂他的意思——每次我穿上这条裙子,都是在提醒他,他已经坚持了这么久。

    现在回想起来,最难熬的不是他,其实是我。我要装作若无其事,要在他动摇时表现得特别坚信,要在他发脾气时保持冷静,要在他快要放弃时找到各种理由让他继续。我不能抽烟,却要陪着一个戒烟的人经历所有的戒断反应。

    但你知道吗?当有一天,我们路过抽烟的人,他不再盯着看,而是自然地走过时;当他在饭局上拒绝别人递来的烟,不再需要找借口时;当他突然说“现在闻着烟味有点呛”时——我知道,我们赢了。

    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,是我们一起度过的一段特别时光。就像陪一个人走过长长的黑暗隧道,你也不知道尽头还有多远,只能互相打气,告诉自己再走一步,再坚持一天。

    后来他跟我说,每次特别想抽烟的时候,他就会想我在家里等他,在窗边看着他,在每一个难熬的时刻陪着他。他说这不是他戒掉了烟,是我们一起戒掉了一种旧的生活。

    如今,那个装戒烟基金的铁盒已经存了不少钱,我们打算用它去旅行。而茶几上的瓜子早就换成了绿茶,我们会在周末的下午泡一壶茶,慢慢地喝。他偶尔还会说起戒烟的那段日子,但不再是痛苦的表情,而是像在讲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。

    那段日子啊,就像我们婚姻里的一个特殊刻度。它告诉我,爱不只是花前月下,更是这样具体的陪伴——是在你最难受的时候,我选择不说大道理,只是静静地陪着你,嗑一地瓜子,扫一辈子的瓜子壳也愿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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