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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生理期他给我煮红枣粥

    那天我肚子疼得厉害,小腹一阵阵发紧,像有只手在里面拧。我蜷在沙发上,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。窗帘拉着,屋子里昏昏沉沉的,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。

    他下班回来,开门的声音很轻。换鞋,放包,然后脚步声停在沙发前。

    “又难受了?”他声音低低的。

    我“嗯”了一声,连眼睛都懒得睁开。心里其实有点委屈——每个月都这样,疼得死去活来,可除了吃止痛药,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办法。

    他蹲下来,手背贴了贴我的额头,凉凉的。然后起身去了厨房。我听见水龙头打开的声音,还有橱柜门开关的响动。

    过了会儿,我挣扎着坐起来一点,往厨房那边看。他系着那条深蓝色的围裙——是我买厨具时送的赠品,他平时从来不用,说太娘了。可这会儿系在他身上,竟也不觉得违和。

    他正在洗红枣。我们的洗碗池正对着客厅,我能看见他的侧影。他洗得很仔细,一颗一颗地搓,偶尔拿起一颗对着光看看,把有疤的挑出来扔掉。洗好的红枣放在白瓷碗里,暗红色的,湿漉漉的闪着光。

    “你要煮什么?”我问。

    “红枣粥。”他说着,开始淘米,“我妈说,红枣补血。”

    米是他上周特意去超市买的紫米,我说想喝紫米粥来着,他就记下了。现在看他舀了半杯紫米,又加了半杯普通大米,说是这样煮出来口感更好。

    淘米的水声哗哗的,不大,但在安静的傍晚里显得特别清晰。他弓着背,专注地看着盆里的水,倒掉,再接新的,反复三次。那个背影让我忽然有点想哭——不知道是疼的,还是别的什么。

    米下了锅,加足水,开大火。他趁着煮米的工夫,开始处理红枣。我们家没有去核的工具,他就用水果刀一颗一颗地切。我看着他笨拙的样子,刀在他手里显得特别小,他切得很慢,生怕切到手似的。

    “要不我来吧?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你别动。”他头也不抬,“躺着去。”

    我只好又躺回去,但眼睛一直没离开厨房。

    红枣去核后,他用小刀把它们切成薄片。这更费功夫了,他的动作很慢,一片一片地切。切好的枣片在案板上堆成一个小堆,深红色的,边缘有些不齐,但能看出他很用心。

    粥锅开了,白色的泡沫往上涌。他赶紧把火调小,掀开锅盖,蒸汽一下子腾起来,模糊了他的眼镜。他摘下眼镜擦了擦,又戴上,然后把红枣片一点一点撒进锅里。

    “还要煮四十分钟。”他走过来,在我身边坐下,手自然地放在我小腹上,“疼得厉害吗?”

    我点点头,把他的手拉得更紧些。

    他的手很大,很暖,隔着睡衣也能感觉到温度。我们就这么静静地坐着,厨房里传来粥咕嘟咕嘟的声音,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米香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吗,”他突然说,“我小时候,我妈也经常给我煮红枣粥。”

    我抬眼看他。他很少提起小时候的事。

    “我体质不好,老是头晕。我妈就去市场买最新鲜的红枣,一个个挑过,坏的都不要。她说红枣要选饱满的,颜色深的,这样的才甜。”

    “她煮粥的时候,我就搬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看。她说,煮粥要有耐心,火太大了会糊,太小了煮不烂。要这样一直守着,时不时搅一下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,突然站起来:“对了,该搅一下了。”

    我看着他走进厨房,拿起木勺,沿着锅边慢慢地搅动。蒸汽把他的眼镜又弄模糊了,但他没再摘下来,就那么眯着眼睛,认真地搅着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,我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
    这不仅仅是一碗粥。

    红枣要一颗一颗洗,一颗一颗去核,一颗一颗切片。粥要先用大火煮开,再转小火慢熬,期间还要不停地搅拌,防止粘锅。前前后后要一个多小时,他就这么守在厨房里,一步不离。

    这世上,说“多喝热水”的人很多,真正去煮一碗粥的人很少。

    粥快好的时候,他加了一小块冰糖。他说完全不放糖会有点涩,但也不能放多,一点点就好,提个味。

    最后,他关火,盖着盖子焖了一会儿。他说这样米粒会更软糯,红枣的甜味也能更好地融进粥里。

    等他终于盛了一碗端过来时,天已经全黑了。他开了沙发旁边的落地灯,暖黄色的光洒下来,碗里的粥泛着淡淡的紫色,红枣片散落在其间,像盛开的小花。

    “小心烫。”他把勺子递给我。

    我舀起一勺,吹了吹,送进嘴里。粥很糯,枣很甜,温度正好。一口下去,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。

    “好喝吗?”他问,眼神里有点期待。

    我点点头,说不出话来。其实味道很普通,就是红枣粥的味道,甜丝丝的,软软的。但我知道,这碗粥里煮进去的,不只是米和红枣。

    有我疼得蜷缩在沙发上的下午;
    有他一颗颗挑选红枣的耐心;
    有他去核时的笨拙和认真;
    有他守在灶台前不断搅拌的一个小时;
    有他童年记忆里,他母亲煮粥时的背影;
    有我们现在这个小小的家,和这盏温暖的灯。

    我低着头,一口一口地喝。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,落在碗里。

    他慌了:“怎么了?不好喝吗?还是太疼了?”

    我摇头,使劲摇头,却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后来每个月的那些天,他都会煮红枣粥。手法越来越熟练,后来还学会了加一点桂圆,或者枸杞。但第一次他系着围裙,在厨房里笨拙地切红枣的背影,我一直都记得。

    那碗粥,治不好我的痛经。该疼的时候还是会疼,该难受的时候还是会难受。

    但它在告诉我,有人愿意用最笨拙却最真诚的方式,陪我一起疼。

    生活大抵就是这样罢——没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浪漫,只是在最难挨的时候,有人为你煮一碗热腾腾的粥,守着你一口一口喝完。然后所有的苦,似乎就都能熬过去了。

    窗外的天完全黑透了,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,靠得很近。碗里的粥还剩小半碗,已经不太热了。他接过碗,说再去帮我盛一点。

    “够了,”我说,“已经好多了。”

    真的,好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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