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第一份工作在一家小科技公司,岗位是后端开发。每天的任务很纯粹:把需求变成代码。我挺享受这种纯粹,甚至有点骄傲。当同事为需求变更焦头烂额时,我总能最快调整代码;当服务器出故障,我也能迅速定位问题。我觉得自己像个专治各种“不服”的技术高手。
直到那个周五下午,经理把我叫进会议室。
“下周三的客户演示,你来主讲吧。”
我愣住了。主讲?对着十几个陌生人讲两个小时?我的第一反应是找借口推掉——我负责把功能实现不就行了吗?
经理看穿了我的心思:“功能是你开发的,你最了解。总不能一直只跟电脑对话吧?”
那五天是我职业生涯里最煎熬的日子。我准备了五十页PPT,把每个技术细节都写得清清楚楚,还背下了每页要讲的内容。我觉得这跟写代码差不多——把要说的话预先编译好,到时执行就行。
演示当天,我站在会议室前面,看着下面坐着的客户代表。他们有的玩手机,有的交头接耳。我开始背诵准备好的内容,语速快得像在赶火车。讲到第十五分钟,一个中年男士打断了我:“能不能用简单的话说说,这个功能到底能解决我们什么问题?”
我卡壳了。脑子里全是技术术语,却拼不出一句普通人能听懂的话。最后是经理接过话头,用几个生动的比喻把价值说清楚了。我看着客户从茫然到恍然大悟的表情,第一次意识到:我把代码写完美了,却忘了为什么要写这些代码。
那次之后,我开始强迫自己走出舒适区。先是主动参加需求讨论会,不再像以前那样只等产品经理给最终文档。我发现,原来客户真正在意的不是技术多先进,而是能不能帮他们多赚钱、少操心。
慢慢地,我从只写代码,开始参与设计讨论。有一次,我花三天时间写了个“完美”的方案,自觉无懈可击。但在评审时,测试同事小声说:“这个流程,用户要点击七次才能完成目标,会不会太复杂了?”
我像被泼了盆冷水——我一直在为自己而设计,为展示技术而设计,却忘了谁才是真正使用产品的人。
改变是痛苦的。我开始主动找客服了解用户反馈,跟着销售去见客户,甚至硬着头皮在技术分享会上发言。每次尝试新东西,都像第一次学编程时那样笨拙。但奇妙的是,当我开始理解业务、理解用户、理解团队协作,我写的代码反而更有价值了。
真正的考验在今年春天来了。公司启动一个新项目,要在三个月内从零打造一款产品。这次,老板直接点名让我来负责——不只是技术,而是整个项目。
我失眠了三个晚上。负责技术我很有把握,但要带团队、控进度、跟各方沟通……这完全超出了我的能力圈。我想起刚工作时那个只会写代码的自己,突然明白:生活不会按你熟悉的领域出题。
那三个月,我学会了听弦外之音——当产品说“这个需求不急”,可能意味着他还没想清楚;我学会了把技术语言翻译成商业价值——不再说“采用了分布式架构”,而是说“系统能支持百万用户同时在线”;我学会了在冲突中寻找平衡——当设计和开发为排期争执不下时,组织他们一起找最优解。
项目上线的第二天凌晨,我在办公室看着数据报表,团队的其他成员已经回家休息。突然意识到,这一路走来,我最大的收获不是又掌握了什么新技术,而是终于明白:真正的成长,不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深耕不止,而是敢于一次次走出舒适区,把“不会”变成“会”,把“不敢”变成“敢”。
现在的我依然写代码,但不再只写代码。我会在产品设计阶段提出用户体验的建议,在市场推广时提供技术角度的洞察,在团队管理中关注每个人的成长。我发现,当各种能力开始融合,它们产生的价值不是简单相加,而是相乘。
上周,一个新来的实习生问我:“学长,你觉得作为程序员,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?”
我想了想,没有说任何技术名词。
“是保持开放和勇敢——开放地去理解代码之外的世界,勇敢地去承担超出能力范围的责任。”
说完我自己都愣了一下。这完全不像几年前那个只相信ifelse的我会说的话。但这就是成长吧——从坚信单一技能可以走天下,到明白世界需要的是能连接各个点的立体的人。
这条路还很长,好在,我已经不怕迷路了。因为每一次迷路,都让我发现了新的风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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