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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家里的衣柜,我的衣服没挂起来过

    直到现在,每次路过商场橱窗里挂着的漂亮衣服,我还是会下意识地想象——如果这件衣服挂在他的衣柜里,会是在哪个位置呢?左边那扇门里是他的衬衫,右边挂着外套,中间几个抽屉放着他的领带和袜子。而我的衣服,从来没有在那里拥有过一寸空间。

    我们在一起三年,搬进这个家也两年了。刚搬来时,我兴致勃勃地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,他站在旁边看着,欲言又止。第二天晚上,他轻声说:“宝贝,你的衣服能不能先收进行李箱?我习惯把衣服按颜色和季节排列,你这样一放,我找不到要穿的了。”

    我愣住了,随即笑起来:“那我们一起整理啊,我也按你的方法来。”

    他摇摇头:“还是别麻烦了,反正你经常出差,衣服拿出来放进去的,容易乱。”

    那一刻,我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碎掉了。但我还是笑着说好,然后把已经挂好的衣服取下来,仔细叠好,放回那个跟我奔波多年的行李箱。那是一只鲜红色的箱子,在卧室角落格外显眼,像一道迟迟不肯愈合的伤口。

    从此,这只行李箱成了我的移动衣柜。春夏的裙子,秋冬的毛衣,甚至睡衣和内衣,都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面。每天早上,我都要蹲在箱子前翻找当天要穿的衣服,找出后先用挂烫机烫平褶皱——从箱底取出的衣服总是皱巴巴的,像我在这段关系里的心情。

    有时候深夜加班回来,看见那只红色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墙角,而那个巨大的白色衣柜庄严地占据着整面墙,我会突然觉得很累。不是身体上的疲惫,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——仿佛我一直是个随时准备离开的客人,连衣服都不配拥有一个固定的位置。

    去年冬天特别冷,我买了件厚厚的羽绒服。回家后,我抱着新衣服在卧室里转了好几圈,不知道该放在哪里。最后只能把它小心地叠好,压在箱子最上面。那件浅蓝色的羽绒服从箱子里鼓出来一角,像个委屈的孩子。

    他看见了,说:“这么贵的衣服,压坏了多可惜。”然后找来一个真空压缩袋,把羽绒服抽成薄薄的一片,塞进了行李箱的夹层。看着原本蓬松温暖的衣服被压缩得毫无生气,我突然很想哭。在他井然有序的世界里,我的存在仿佛总是太占地方,需要被不断压缩,直到不影响他的生活为止。

    上个月,我出差一周回来,发现他重新整理了衣柜。他兴奋地向我展示新买的收纳盒,如何让领带卷得更加整齐。我听着,目光却落在墙角——我的行李箱不见了。找了一圈,终于在阳台的储物柜里找到了它,上面落了一层薄灰。

    “怎么放这儿了?”我问。

    “客厅看起来整洁些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那天晚上,我独自在阳台站了很久。初夏的风吹进来,带着楼下栀子花的香气。我打开行李箱,最上面放着那件蓝色羽绒服,即使已经从压缩袋里取出来大半年,依然能看到深深的折痕,再也恢复不了最初的蓬松。

    其实衣柜里真的没有我的位置吗?有一次他出差,我偷偷打开过衣柜。左边挂着他的衬衫,每件之间保持着一指宽的距离;右边是西装和外套,按颜色从浅到深排列;抽屉里,连袜子都卷成同样大小。这样精确计算过的空间,确实插不进任何意外。

    我明白了,不是衣柜太小,而是他的世界早已严丝合缝,不需要也不允许另一个人的痕迹。我的衣服没有挂起来过,不是因为空间,而是因为在他规划好的人生里,从一开始就没有给我留出位置。

    昨天,我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。当我把衣服从行李箱里一件件取出时,发现每件上面都带着细密的褶皱,那是长期折叠压放留下的印记。这些褶皱就像这段感情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——不明显,却无处不在。

    我把它们一件件烫平,挂进新租的公寓的衣柜里。看着空荡荡的衣柜渐渐被填满,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。这里没有严格的分区,没有必须遵守的规矩,我的裙子可以和衬衫挂在一起,毛衣可以随意搭在架子上。这个衣柜可能不够大,不够豪华,但每一寸空间都属于我。

    熨烫最后一件衬衫时,蒸汽氤氲中,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早晨。那时我们刚在一起,住在一个小出租屋里,共用一个简易布衣柜。他的衬衫和我的裙子挤在一起,他的领带常常缠在我的丝巾上。每天早上我们都要手忙脚乱地找衣服,却总是笑着,觉得这样的混乱也很幸福。

    原来,真正相爱的两个人,从来不会担心对方的衣服弄乱自己的衣柜。因为爱情本身就不是关于秩序和完美,而是关于我愿意为你打破多少自己设定的规则,在我的世界里为你留出多少空间。

    我的衣服终于挂起来了。在一个完全属于我的衣柜里,在一個完全属于我的生活中。当我把最后一件衣服挂好,关上衣柜门的那个瞬间,听见的不再是压抑的碰撞,而是自由的声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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