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美经典文章
“家具齐全”这四个字，就像一颗定心丸。我环顾四周——沙发、电视柜、餐桌椅、床、衣柜，该有的确实都在。小张语速很快：“房东人特别好，这些都是去年新换的，您就放心住。”他说话时始终保持着职业微笑，手指轻轻划过沙发扶手，“看，多新。”
签合同那天，我特意又问了一遍：“所有家具都能正常使用吧？”小张点头如捣蒜：“没问题，我们都检查过的。”他的肯定让我最后一点疑虑都烟消云散。押二付一，我痛快地签了字，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要买什么样的窗帘，阳台上该摆哪些绿植。
搬家的兴奋持续到打开衣柜的那个瞬间。门吱呀一声，不是普通的响动，是那种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。我试着轻轻关上，再打开，又是一声更响的“嘎——”。仔细看才发现，合页已经锈迹斑斑，门框也有些歪斜。我心里咯噔一下，但转念想，小问题，找个螺丝刀紧一紧就好。
真正的惊吓在晚上来临。忙活一天，我累得瘫在沙发上想歇会儿，刚往后一靠，就听见“咔嚓”一声，整个人猛地向后栽去。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检查，才发现沙发的一条腿早就裂了，只是被人用胶水勉强粘住，现在彻底断了。我的后背隐隐作痛，心里更不是滋味。
这还没完。我想烧水喝，插上电水壶，插座突然冒出一串火花，吓得我赶紧拔掉。用手机手电筒一照，插座内部的铜片都露出来了。那一刻，委屈涌上心头——这就是所谓的“家具齐全”？
那一夜我几乎没睡。先是发现床垫中间有个明显的凹陷，无论怎么躺都不舒服。凌晨两点，卫生间的推拉门卡死在轨道中间，我费了好大劲才拉开，结果再也没法完全关上，留着一道尴尬的缝隙。最让我崩溃的是空调——遥控器显示26度，实际吹出的风却像寒冬，我被冻醒两次，最后只好翻出厚被子。
第二天清晨，我坐在断了腿的沙发上（现在它靠着几本厚书勉强支撑），开始认真检查这个“齐全”的家。
餐桌看起来光鲜，桌底却布满划痕，还有一块明显的烫伤痕迹，像是被热锅直接烫过。四把椅子中，两把摇摇晃晃，一把根本不能坐人。书桌的抽屉拉开来就推不回去，得抬起来对准轨道才能勉强归位。厨房的橱门，三个合页坏了两个，开关时得像对待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。
我给小张打电话，语气还尽量保持着礼貌。他听完后说：“姐，家具嘛，用久了有点小毛病很正常。这样，我联系下房东，有消息回复您。”
这一等就是三天。期间，我学会了与这些“带病上岗”的家具共处：开门关门要托着底部，坐沙发只能坐左侧，烧水要用厨房最右边那个插座，睡觉要蜷在床垫边缘。
第四天，小张终于回电了。他说房东在国外，时差不对联系不上。又说这些家具交付时都是好的，可能是我使用不当。最后他建议：“要不您自己修修？花不了几个钱。”
挂掉电话，我站在客厅中央，第一次认真思考“家具齐全”这个词。它听起来是个承诺，实际上却可能是个陷阱。齐全的不是功能，只是表象。这些家具站在那里，看起来该有的都有，却都在以各种方式罢工。
那个周末，我决定不再等待。去五金店买了合页、螺丝、胶水，看着视频学修理。修衣柜门时，螺丝刀滑脱，在手背上划了一道口子。血珠渗出来的那一刻，我突然特别想哭——不是因为这伤口，而是因为那种被欺骗的感觉。
修好衣柜门，我坐在刚用木片垫平的沙发上，给朋友发微信诉说这番遭遇。朋友回复：“你这算什么，我租的房子空调根本不制冷，中介说‘空调齐全’，又没说制冷齐全。”看着这条消息，我哭笑不得。原来“齐全”这个词，在租房市场上可以有这么多种解释。
现在，我依然住在这个“家具齐全”的房子里。学会了在每次看房时带上一个插座检测器，会打开每一个抽屉，坐上每一把椅子，摇晃每一张桌子。这些经历让我明白，光鲜的外表下，可能藏着无数个像我这样修修补补的夜晚。
昨晚，那个修了三次的衣柜门又卡住了。但这次，我已经能很熟练地找到问题所在——一颗松动的螺丝。拧紧它的时候，我想，也许这就是成长吧。只是这种成长，真希望从来都不需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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