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美经典文章
“吃饭了。”我轻声说。
他头也不抬：“马上，等我把这个邮件回完。”
这已经是他今晚说的第七个“马上”。墙上的钟指向八点半，菜热了又热，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味道。我看着他紧锁的眉头，知道他又在为一个重要项目操心。他总是这样，记得每一个工作截止日期，却记不住我说过想去看海；他能背出所有客户的喜好，却想不起我对百合花过敏。
上周三晚上，我发烧到38度5，整个人晕乎乎的。他加班到十点才回家，看见我躺在床上，第一句话是：“今天的报表你帮我整理了吗？”我摇摇头，他叹了口气：“明天就要交了。”然后转身去了书房。那一刻，我听着键盘敲击的声音，觉得那比体温更让我浑身发冷。
其实刚结婚时他不是这样的。记得有次我随口说了句想吃城南那家老字号的包子，他第二天早上六点就开车去买，来回两个小时，就为了让我吃到热乎的。现在呢？上周我生日，他送了我一个U盘，说：“这个传输速度特别快，你工作用得上。”我看着他认真的表情，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，我想要的只是一束花，哪怕是最便宜的康乃馨。
最让我难过的是上个月。我妈住院做个小手术，我慌得不行，给他打电话。他在开会，挂断了。后来回复微信：“在忙，晚点说。”那天晚上他十一点才到医院，我已经陪了一整天，累得说不出话。他看着病床上的我妈，说的第一句话是：“医药费够吗？不够我明天去取。”我妈勉强笑笑：“够的，你工作忙就别老往这儿跑了。”他点点头，真的就走了。走廊里脚步声渐远，我妈握着我的手说：“他挺不容易的，你别怪他。”我咬着嘴唇没哭，直到去洗手间，看见镜子里的自己，才发现眼泪早就流下来了。
我知道他不是不爱我。每次出差都会给我带礼物，虽然通常是当地特产或者他觉得实用的东西；我生病时他会提醒我吃药，虽然常常记错剂量；他努力工作也是为了这个家，去年还提前还清了房贷。可是，我要的不是这些完美的生活配件，我要的是他能在下雨天问我一句“带伞了吗”，是在我难过时给我一个拥抱，是能记住我不喜欢葱姜蒜这样的小事。
昨天整理书房，无意间看到他多年前写给我的信。那时我们刚恋爱，他在信里写：“我会记得你喜欢的一切，讨厌的所有，你的每个表情我都会放在心上。”字迹有些褪色了，像我们的感情，还在，却已经模糊了原本的模样。
今天早上，我鼓起勇气对他说：“我们能谈谈吗？”他正在系领带，头也不抬：“晚上吧，今天有个重要会议。”我说：“就五分钟。”他看了眼手表：“你说。”我突然语塞。要怎么在五分钟内说清这些年的委屈呢？要怎么告诉他，我需要的不是更贵的包、更大的房子，而是他能在我说话时看着我的眼睛？
最后我只是摇摇头：“没事，路上小心。”
他走过来，像完成任务一样亲了亲我的额头：“晚上想吃什么？我给你带。”
“随便。”我说。
他点点头，拿着公文包出门了。关门声不重，却在我心里回荡了很久。
鸡汤已经凉了，表面的油凝成一片片斑驳的花纹。他终于放下手机，走到餐桌前，看着满桌的菜，愣了一下：“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？”
我低头吃着已经冷掉的米饭，摇了摇头：“没什么，就是普通的一天。”
他如释重负地拿起筷子，夹了块排骨：“嗯，好吃。”
我看着他把排骨送进嘴里，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冬天的傍晚，我们挤在租来的小房子里吃泡面。那时他会把唯一的一根香肠夹到我碗里，说：“等以后有钱了，天天给你做糖醋排骨。”现在他真的做到了，可我们却再也尝不出当初那碗泡面的香味。
也许爱情最悲哀的，不是不爱了，而是他记得所有该记得的事，却唯独忘了如何爱你。他记得你的需求，像完成清单一样满足你，却看不见那些需求背后，你真正渴望的，不过是他发自内心的在意。
夜很深了，他还在书房工作。我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，放在桌上。他抬头笑笑：“谢谢，你真贴心。”
这句话本该让我温暖，此刻却像一根细小的针，轻轻扎在心上。我们相敬如宾，我们举案齐眉，我们成了别人眼中的模范夫妻。可只有我知道，在这段婚姻里，我收获了很多很多的好，唯独弄丢了最初那份笨拙却真诚的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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